我最敬重的,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老和尚即将要跟这个世界,跟我们告别了。当那天下飞机,打开手机看到发来的照片,站在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却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,不由自主的乱走,一圈圈的,却根本找不到出口。
白光长老示寂
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关于生和死的问题,生和死不仅仅是一扇门,还是一个深渊。生着时候,两个生命体在没有起点的生命流中相遇,恰巧还有缘能成立一种如同亲人的情感,不早也不晚,你在,我刚好来。然后,一个人先走了,淹没在轮回里,记忆、容貌,所有的一切都消失,哪怕再次相遇,也不认得彼此。
这样的诀别,至少在我现在是难以接受的。我害怕死亡,一方面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分离,一方面,我也心疼那个即将离我而去的亲人,他面对的生命最后离开的身体上的痛苦以及内心的苍茫无助与孤独。还有就是,我自己也终将死去,终将独自面对茫茫轮回,以及黯淡无光的中阴世界。
这几天一直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,吃饭的时候想到老人家可能再也不会吃饭了,伤心;行走的时候想起曾经跟他走过的那些路,难过。甚至有时候真想再回到十年前,他还健康,我还年少,一老一少,还能无忧的坐着,我为他捶腿,他为我讲过往的种种。
又多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幻想,是梦境,摔一跤,睡一觉,醒来一切都好好的,我还能任性,他也会笑着对我说,我们这是隔代亲。曾经无数次,我都害怕在最后的时刻,我不能在老人家的身边,我心疼他独自面对死亡,也害怕不能最后告别。那时候想,无论什么情况,我一定要飞奔到他面前。然而,当真正这一天来临的时候,我又胆怯了,虽然客观性的说确实是有事情阻挡着我的脚步,但内心深处也是有一些彷徨。我不忍见他痛苦、丑陋的模样,我希望自己心中对他的印象永远保持在那个最安稳、祥和的时期,我害怕打碎心中的灯塔。
再次收到远方发来的照片与视频,是老和尚坐着念经的模样,以及一段在念佛声中,他挥手敬礼,向世界告别的视频。面容虽清瘦,精神却很好,他合掌,他念佛,他还拿着经文一字一句的念。见到这番模样,很有些感动,多天以来的悲伤,似乎有些冲淡。心中开始生起一股力量,我无比的相信,老和尚的离去是将去往更为祥和的地方,将要临终的他并没有我凭空想象的苦痛与挣扎。身无病苦,心不贪恋,应该是他当下的写照。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分离了,相信,虽然各自散了,但是终有一天,他还是会找到我,还会来做我的师长。
古代有老禅师离世,要求弟子们先将头磕了,上供了,然后潇洒的坐化而去。我纪念我的老和尚,没有其他,只会用文字记下他的点滴,告诉他将一直活在我的心中,我会依着他曾经教我的样子,照着他的德行一步步完善自己,我会好好的做个僧人,让他不后悔曾经带过我。我会一直想念他,如同灯塔一样,照耀在前行的路上。我想告诉他这些,所以,我要赶在他离开前写下。与其以后追忆,不如活着说给他听。
或许,因为因缘,我真的不能飞奔到您跟前,与您做最后的道别,但我用自己的方式与您在文字里道别,相识于文字,终于文字。希望来生后世,还能再相遇,那时候您再找到我、教我,我一定做个更乖的后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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